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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局中无不可弃之子(第1页)

人生海海,其行漫漫,无心相交都是过客,真心相待皆为知己。叶无坷重复了一遍这几句话。他自语道:若我做的便是怀疑人的事呢晏青禾笑道:这世上诸多难辨,唯怀疑二字从来都无褒义,可你有没有想过,怀疑这个词便是被怀疑的人所想出来的先发制人的假委屈他看着叶无坷的眼睛轻声说道:怀疑,不外两种,一问心,二问迹,问心者悲,问迹者苦。执法者不问心只问迹,问心法不明,问迹定罪行,军爷多半做的是这些事,吃力受苦也就罢了,莫要悲天悯人。世上多见问心之事,如夫妻相悖,一方出轨,一方责问,出轨者往往言之:你怀疑我责问之人则多言之:你心里还有我如此人间常事也是问心者悲。。。。。。若执法之人问心,世间半数身负罪行之人皆有情原,你今日一个可怜,明日一个可叹,律法成了笑话。莫与行恶之人将心比心,你今日可怜他,明日便有更多可怜人,今日律法退一步,明日天下群魔乱舞。为何世上圣人不常出又累日孤独,是圣人问心亦问迹,问己心而定戒律,问人心而生博爱,律己爱人,天下至苦至悲。人人都赞圣人,人人都不想做圣人。。。。。。信而不笃,行而不坚,多情又无情,何苦来哉。你说你做的便是怀疑人的事,那你多好,怀疑人而不被人疑,心迹皆净,是人上人。晏青禾见叶无坷微微颔首似乎若有所思,他随即伸手:随便给个什么东西。叶无坷从斜挎包里摸索出来一把张汤喜欢的硬糖准备递给晏青禾,晏青禾从其中取了一块。他笑道:你问我说是赠予,拿你一颗糖是交换,两不相欠,不必在意是你亏了还是我亏了,我拿了你一颗糖便觉得我不亏了,倒也不在乎你觉得谁亏了。他将硬糖剥开之后放进嘴里,口中缓动感受滋味。美。晏青禾说完后带着叶无坷给他的银子转身而去,一边走一边挥手:问迹的人可不能随意近人情,不然早晚内心煎熬成疾,纵不被人所害,也被自己所误。他竟然就这么走了,把他的毛驴和那两竹筐的画卷真的都留给了叶无坷。叶无坷一时之间不能分辨清楚,自己真的已经变成了一个无端多疑之人了吗晏青禾转身就走,将他行数千里百万步才有所成的画卷尽数留下,他是怀疑人的人吗他为何能做到丝毫也不怀疑叶无坷眉头皱紧,心口竟是微微有些发疼。晏青禾在那商队里出现的时候叶无坷就觉得此人与众不同,而但凡出现在叶无坷面前的与众不同者,叶无坷多有疑虑。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叶无坷站在那看着晏青禾背影,心中竟然生出几分惶恐。在无事村时候,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对任何陌生人在了解之前就先做怀疑。自从进了廷尉府,这种怀疑便时时刻刻都在。看着那从容而去的背影,叶无坷心中的质疑不是对晏青禾而是对自己。问迹者不近情,近情则法不公。叶无坷喃喃自语。甚至在这一瞬间他忽然生出来一个念头。。。。。。我配吗遇到过无数危险,亦有不少挫折,叶无坷这样的少年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错了。可今日因为晏青禾这一席话,他开始怀疑自己。忽然毛驴一声叫,才把叶无坷从思绪之中给抽离出来。他再往前看时,晏青禾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进了城的那补丁布衣的书生,泯然众生矣。叶无坷深吸一口气,牵上毛驴朝着江边走去。在山更高处,一处凸出的巨石上,戴着脸谱面具的男人坐在那低头看着,先看着晏青禾走远,再看着叶无坷走远。距离远了些,他当然不知道那穿着补丁布衣的年轻书生和那少年说了些什么,可他却看到了那少年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他被家族之中被人叫做鬼奴,在外则被称之为鬼奴先生。这两个字,便是对他这个人的总结。奴,是身份,鬼,是能力。鬼奴没有去追晏青禾,也没有去追叶无坷,他坐在那凸起的山石上好像也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起身往更高处掠去。在锦棉县一侧的这座高山上,最高处竟然还修着一座凉亭。也不知道是何年所造,看起来柱木斑驳残漆落寞。凉亭里有两个长须老者坐在那对弈,两人穿的都是布衣,不锦绣华美,无繁纹琐饰,可瞧着就是非同寻常。这两个人一局棋已经下了好久,两人似乎棋力相当谁也不能马上建立胜势。就在这时候鬼奴若一道青烟般飞掠而来,到凉亭外俯身行礼:见过大先生,见过二先生。大先生年六十,须发无白,红光满面,能见老却不见老态,粗粗看着竟还有童颜之相。二先生年纪却更大些,至少也有七十岁左右,须发皆白,脸上皱纹不少,却有道骨仙风。你是来问杀不杀二先生一边思考如何落子一边问了一句。鬼奴回答道:莫名来了一个穷书生,好像给叶无坷出了些主意。二先生道:杨善长在这棋局里连一颗子都算不上,你却在为他发愁。他看向鬼奴:布局之人在局外,局中的所有棋子都可以吃掉别人的子,也可以被别人的子吃掉。鬼奴想了一会儿,俯身:子吃子,我看着。二先生笑了笑,然后又摇头:回答了你一个问题,我分心落子,这一局要输了。他将手里的棋子投入盒中,才见颓势马上就不下了。大先生道:还是这般没坚持,才错了一步就不走,说的好听是无定,说的难听是无胆。二先生道:世上事,若都如我这样见错一步就不走了哪会有什么损失,当年那些站在咱们前边的人,若在李叱面前走错一步棋的时候就不走了,何至于是那样下场。他看向大先生:你我在这下棋,他们有的还在棋盘山里养猪。大先生笑了笑:那可是一盘大棋,输得一塌糊涂。说到这他看向鬼奴:我们只见乱,不进乱,棋子既然都在局中了,怎么乱都是乱。鬼奴俯身道:杨善长能牵扯进来的是蜀中刘家,我只是担心杨善长在这里的局做不完,刘家再暴露出来,蜀中局面更不好应对了。二先生道:你看看你,还不如那个叫叶无坷的山村少年沉得住气,当年与皇帝下棋的人都被他关进山里养猪了,皇帝现在已经没兴趣再与谁对弈,所以随便选了个叶无坷做执棋者。你呢,好歹也是我选出来的,你的段位要比叶无坷高出许多才是,怎么还看不明白蜀西南的事和长安城谋逆的事本就是一回事他起身,看着山下锦棉县。为何长安城内那么大的谋局被破了,我与大先生却一点儿都不懊恼,甚至,连在意都不在意二先生道:周时候,天子分封诸侯,这些公侯后来势大,依然在明面上对周天子礼敬有加,天子驾前,公侯与庶民同样要跪拜行礼。人人都不敢去破坏那礼数,不敢越过那规矩,哪怕后来周天子连吃穿用度都要求着别人施舍,可只要在百姓面前,诸侯依然要跪。忽然有一天,有诸侯朝着周天子放了一箭。。。。。。不管那一箭是射中了还是没射中,那一箭都把天子射死了。他看向鬼奴:现在懂了吗鬼奴思考良久,面具之后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长安城里的谋局,皇帝李叱用三位大将军将一场浩荡波澜硬生生压了下去,看起来他处置如此大事依然不费吹灰之力,实则是朝中无新人可用。叶无坷就算是新秀之中最出彩的那个,以他的能力也防备不住长安城那场浩浩荡荡的杀机。皇帝不把夏侯琢,澹台压境,甚至是唐匹敌调回来,只靠着长安城里的人能有按下去那杀机的力量杀局被破,可是让无数人看到了在长安城里都有杀皇帝的可能,就正如射向周天子的那一箭,哪怕天子没中箭可天子不可侵犯的威仪也没了。蜀西南的事纵然败了,也败的轰轰烈烈,别说一个蜀中刘家,就算是再牵扯进去几个世家也无妨。这些事让无数想反李叱却不敢反的人看到了,李叱非不可反只是不敢反而已,昨日有长安城谋逆,今日有蜀西南之乱,明日就有天下世家的奋力一击。鬼奴说到这,俯身一拜:我懂了。二先生点了点头:西域诸国草原诸部是外力,是我们让其他人看到的可以利用的外力。至于西北的温家,蜀中的刘家,小至弘州府治杨善长,大至西蜀道府南宫敬廉,他们都应该死。二先生微笑道:死的越多,天下世家就越明白,如果任由李叱继续下去,那么下一个就可能是任何一家。当年天下巨富所组之山河图败给李叱败的毫无道理,不过却给我们留下前车之鉴。那时候李叱能利用天下浩荡民心,战乱时候,百姓们只看着谁赢了结局对他们最好,所以李叱得人心,人心的力量无可阻挡。可天下承平时候,只要大宁还是大宁,谁做皇帝百姓们其实不在乎,除非又到了楚末天下大乱那样地步他们才在乎。等百姓们念着谁在的时候有多好,世道早就变了。。。。。。鬼奴啊,这前后两局看似李叱又赢了,实则是我们赢了。如蜀中刘家这样的世家,见到了连有温贵妃撑腰的温家都要走向灭亡,所以刘家才会毅然决然,而刘家,才是真正的开始。二先生看着山下。怎么做都是我们赢,只是我们赢的早晚而已。良久之后,他忽然笑了笑。再说。。。。。。皇帝让一个年不过十八的叶无坷来蜀西南处理这乱局,那少年又能走多远谁又知道打败他的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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