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与他预想中的诊疗室,完全不同。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对方淡笑道:邹先生来之前,应该已经对我有所了解,我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心理咨询师,我不需要辅助工具,也没有令人反感的治疗手段,我有个最明显的优点,就是嘴巴特别紧,您可以当做花钱来找我聊聊天,散散心。说着,中年人来到吧台前,举起瓷白的杯子晃了晃:柠檬茶还是温水温水,谢谢。好。屋外,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点敲打在窗户上,连成线缓缓滑落。屋内,袅袅热气升起,空气里弥漫起柠檬和蜂蜜的酸甜香气。壁炉内燃得正旺,火焰将整面墙映得红彤彤的。刘炆端着两只杯子走了过来,将其中一只轻轻搁在邹言的手边,自己在斜对角坐下,低头喝了口柠檬茶,发出一声极低地喟叹。邹先生,您不觉得热吗把大衣和围巾都脱了,挂在旁边吧。男人没动,冷冷道:心理暗示结束了吗如果差不多了,那就切入正题吧,我没那么多时间。喝水的动作一顿,刘炆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您这话的意思我不太明白,我什么都没做啊。邹言屈了屈手指,冰冷的指腹贴着温热的杯壁,他的心底却泛不起一点暖意。从大门开始,左上方的摄像头就开始运转,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进行数据性分析,走廊上的挂画可以拆换,今天的内容是特意为了我准备的,扭曲,疯狂,阴暗……它们就是我的内心,为了令我产生共鸣,放松警惕。你特意选择了今天,这样恶劣的天气,更利于和这间屋子做出反差型对比,柠檬茶还是温水,这也是一道选择题……他面无表情地掀起薄薄的眼皮,望向对方:还需要我分析得再详细一些吗刘炆:……中年人扬起手,打了个响指。下一瞬,整个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电动窗帘合拢,壁炉里的火也消失了,舒服的单人沙发缓缓升高,变成了诊疗室专用的躺椅。这是你希望的吗,邹先生。对,我既然过来,就是承认了我的病情,我想治病。刘炆起身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工作服,胸前的铭牌是金色的,上面刻着Dr。L。他伸出手,旁边的感应式柜子立刻送出一份资料,翻看了两页后,问道:您有过就诊史吗有过。成功吗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成功的,对于我而言,也算是吧。那位医生,以为通过努力,使得你有了好转,实际上,你只是学会了伪装。邹言坦然点头:没错。其实,从有自我意识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但他从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更不觉得这是种病。因为没病,所以不需要治疗。我能知道,是什么,令你的想法发生了转变吗房间里陷入了沉寂。刘炆并不着急,他明白,这种程度的病患,剖白内心,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他转动着手里的钢笔,做好了得不到任何回答的准备,打算给对方十分钟。时间到。手中的秒表发出轻微的喀嚓声。他放下钢笔,开口道:那让我们先从……我想爱一个女人。刘炆眼神变了,他伸手到旁边的仪器,按下开关。红点无声地闪烁了两下,开始进行测评。她说,她很爱我。她会揣测着我的口味,给我做味道不错的饭菜。她的眼睛很漂亮,映着我的脸时,会不自觉地发亮。她也很有学识,在重合的领域里,与我有共同的想法,她还很勇敢,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无论……前方有多么危险。曾经,我想……既然她那么爱我,那我就可以对她做任何事,无论我做什么,她都能接受才对。可她差点……死掉。她宁可死,也想要摆脱我。邹言闭上眼,深吸口气:我研究过相关资料才明白,原来男女之间的爱情,是需要相互付出的。她想要,我给不了。即使我百般忍耐,给她的,永远只有伤害。想到那天下午,他清醒过来,看到女人身上的斑斑痕迹,以及颈间和胸口,一如既往地鲜红齿印时,整个人仿佛被冰水兜头淋下。第一反应,是落荒而逃。偏偏头脑驾驭着身体,做出了最冷静的反应。盖好被子,打送餐电话,留下字条。做完这一切,他才离开了房子。他不知道姜海吟醒来之后是怎么想的,他也不敢去知道。滴,滴。测评结束,机器吐出一张薄薄的纸。刘炆望着曲线图,神色莫测。沉吟了半晌,他有些为难地说道:我猜,您的需求是,在对方发现之前,改善甚至治好病情,然后,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与那位小姐共度余生嗯。刘炆揉了揉眉心:邹先生,刚刚我已经见识过您的高智商,所以,有些话,我也就不用拐弯抹角了。您目前的状况,其实非常不合适和另一个人构建起亲密的关系,正如您说的那样,带给对方的,永远只有伤害。因为越是亲近,越无法控制情绪。如果您想要进行治疗,我也是建议您最好……先放手。漆黑的瞳孔骤缩,长睫微微地颤了颤。当然了,您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治疗是个很漫长的过程,或许要一年,或许……是十年。如果我拒绝呢刘炆知道对方拒绝的是什么,他坦然道:那么情况就分三种,最好的一种,你完全能控制住,对方也不会察觉到异样,第二种,稍微差点,你会失控,造成一些皮外伤,对方的精神方面也会受到压迫性的伤害,至于最后一种……某一天早上,你睁开眼,会发现她浑身是血,被你紧紧抱在怀里,因为你的内心藏着一种执念,认为只有死亡,才能得到永恒,她才会永远的,只属于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