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认为,厉元朗踩到地雷之类的,就大错特错了。这里同样是厚厚的积雪,但是脚底下却是非常的坚硬。冬天了,地都冻硬了,可以理解。只是厉元朗用双脚慢慢蹭挪了几步,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地方。原因何在?地面非常平整,要是土地的话,应该高低不平才对。他马上蹲下身子,戴着手套的双手使劲扒拉开眼前厚厚的雪,露出来一块地面。胡召俊紧跟而来,用电筒一照,不仅脱口而出,“是水泥地面!”水泥地面在城市哪里都可以看到,没什么稀奇。然而荒山野外看到,只有一个解释,这地方人为修整过。于是,胡召俊以及手下两名警员扩大范围,在开阔地带看了又看找了又找,发现这片区域里,有不少都铺着水泥地面。也就是说,这里曾经有人待过,因为地面上所有东西都给拆除了,根本判断出是干什么用的!王中秋凑过来对厉元朗说道:“县长,这里四周全是山,又处于低洼地带,夏天下大雨的话,山上水流下来,这里岂不给淹了。谁会在这么个地方干事情,眼光也太差了。”“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地方隐蔽性极好。咱们进来时,前面有一小片树林,周围还有树木,能够起到一定遮挡作用。”厉元朗思索着,心里基本上有了答案。王中秋同样也在想着事情,忽然他眼前一亮,“县长,你是说,邢东在失踪的那三个小时里,来过这里?”然后马上犯起嘀咕:“他来这么一个荒郊野外干嘛,啥也没有,能看什么或者找什么吗?”这句无意中的自言自语,一下子提醒了厉元朗。他生气的直拍大腿,“是我判断有误,邢东不会来这里,他会去一个对他很重要的地方,或者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是什么地方?什么人?”厉元朗一时陷入疑问的怪圈,心里挣扎起来。姚文举啊姚文举,这个人非常重要,从他身上一定能够找到很多答案。只可惜,这个人打伤小五之后,再也没有消息。是死是活,至今仍旧是个谜。今晚这趟没有白来,至少在厉元朗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而且依据眼前情形,他已然勾画出这里曾经热闹的场景。即使人工破坏掉,总会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辛苦大家了,咱们回去吧。”厉元朗向在场众人抱了抱拳头,大晚上的好几个小时,别人都在睡觉,他们却摸黑长途跋涉走到这里,厉元朗感觉仅仅抱拳是不够的。若是有谜团揭开那一天,一定要给大家记上一功。回去比来时省去不少时间,可也用掉三个多小时,等他们返回县城的时候,已是早上快五点了。整整折腾了一夜,大家都没睡觉。“再次谢谢你们,辛苦了。”这一次,厉元朗深深鞠上一躬。“县长,您太客气了。”不止胡召俊,那两名警员都摆手示意承受不起。堂堂的县长能向普通人鞠躬致谢,都够回去跟家里人吹上半年的了。厉元朗让王中秋住在招待所,自己则回去泡了个热水澡,洗漱干净,他没有睡觉,他还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马上去办。穿戴完毕,厉元朗提了提精神头,一看时间差不多了,走出来直奔楼上姜明孝的房间。有个年轻小伙子站在门口,厉元朗认识,正是姜明孝的秘书。打了招呼,厉元朗请他进去通禀,他想见一见姜明孝。尽管没有提前预约,彰显突兀,只是情况紧急,厉元朗来不及管那么多了。不大一会儿,秘书出来,开门请厉元朗进去。姜明孝正在用早餐,一见厉元朗便问:“吃过饭了吗?”厉元朗不客气的说:“还真让姜书记猜准了,没吃。”“那就坐下来一起吃吧。”并让秘书再去弄一份早餐过来。姜明孝喝了一口粥,抬眼看到厉元朗眼睛里布满血丝,便说道:“昨晚没睡好吧,准是白天睡多了,睡过头了。”厉元朗自然懂的姜明孝话里有话,可他并不在意,反倒说:“不是没睡好,而是根本没睡,出去溜达一宿。”“溜达?”姜明孝一个愣神,“戴鼎县有什么可溜达的,屁大点地方,能有什么兴趣。”厉元朗笑了,“我没在县城,我是去了富沙镇的金洼坑。”“你小子就别给我布迷魂阵了,有话痛快说。”“是的。”厉元朗长话短说,讲述了他昨晚的战果。“那么你的意思是……”姜明孝还是听的一知半解,搞不清楚厉元朗到底要说明什么。“我基本上可以确定的是,姚文举买挖沙设备,是在金洼坑秘密开沙厂。您是知道的,清凉河里的沙子可以提炼金子,只不过由于乱开乱采,严重影响了河床,容易造成洪水泛滥成灾。”“所以,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关闭了附近所有采沙厂。我通过姚文举事件,猜想他们没有完全停止,是在秘密进行,地点就选在了金洼坑。”“我昨晚夜探金洼坑,就是想要找到证据。只可惜,那里的所有东西早被拆掉运走,只留下一片平整的水泥地面,显示这里曾经有人用过。”“有道理。”姜明孝微微点着头,“这件事和邢东自杀有没有联系?”“一定有。”厉元朗回答的相当肯定,“我原先设想,金洼坑的采沙厂或许还在,邢东也许就是去了那个采沙场,和某一个人见面。可我疏忽了,出了我同学詹海泉的事情,这个采沙厂变得不安全,不可能继续存在。”“潘杰爱人曾反映过,潘杰生前说,县里有一些领导因为某种利益联系在一起,我想这个利益就应该是采沙厂。您想一想,清凉河的沙子含金量那么高,一年会产生非常可观的收入。”“是金钱的诱惑,让县里某些人形成一个小集团,达成一条利益链。他们拧成一股绳,攥成一个拳头,一致对外。凡是那些对他们利益集团有威胁的人,都会采取果断措施,取人性命只是其中一个选项,也许还有更阴险卑劣的手段。”听了厉元朗说了这么多,这么深,这么通彻,姜明孝再也没心情吃饭了。他抱着胳膊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半晌没有言语。而是眼望他方,随后转脸问厉元朗:“这些人都有谁,你心里有点谱没有?”厉元朗很实在的摇了摇头,“我发现了一丝端倪,但是不敢肯定,我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胡乱猜疑人。不过,沈爱军和邢东肯定是其中一员,这从他们二人留下与收入不相符的财产里,就可以断定他们不干净。”“你和我说了这些,最终的想法是什么?”姜明孝非常严肃且认真的问。厉元朗搓了搓手,下定决心只说了四个字:“虎头蛇尾。”虎头蛇尾!“对。”厉元朗坚定地说:“邢东是自杀,这点毋庸置疑。您和师副市长的任务已经结束,况且还收获了一个高度,这样回去也好交差。”姜明孝马上明白了厉元朗虎头蛇尾的含义。“你这是让我们撤离戴鼎县,我们留在这里,某些人就不会活跃,你是放长线钓大鱼?嗯,好手段。”厉元朗忙说:“姜书记能够理解就太好了,我还真怕您一时误会,认为我是在撵您们……”姜明孝突然神情一变,板起脸来道:“说的比唱的好听,油嘴滑舌,你分明就是在撵我们,你还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