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咱们得各走一半。行吧,”高俊言掐灭了手中的雪茄,站起身,踱着缓慢的步子往大厅正中央走去。站在门口的那个人终于挪动他的步子,一步步往前走。他们相会于厅堂的正中央。他们面对面站着,两个人的个头几乎一样高,但面容、五官却是截然不通的样子。齐家铭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浓烈的杀意。也许,他今天踏着月光而来,就是为了赴死吧。高俊言在沉默中信步绕到齐家铭身后,对着他的膝弯抬腿就是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齐家铭在瞬间发出一声闷哼,双腿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他听见自已的膝盖骨碎裂的声音。高俊言又走到他的面前,捏紧拳头挥向跪地之人的面颊,一口鲜血在瞬间喷涌而出,而齐家铭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这沉默和血腥味更加刺激了高俊言心中的怒火,也提醒了他一个残忍的事实:他的兄弟和妻子背着他暗度陈仓不知道多久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一起背叛了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间里,这两个人都让了些什么?他不敢去想象那些画面,他怕自已会先坠入地狱!思及此,他又抬起一脚踢向齐家铭的胸口,致使他瞬间飞出去好远,肉身落在地面上的时侯发出“咔咔咔”的骨骼碎裂声。怒火如烈焰焚心,烧毁了他的理智,他走到趴在地上的齐家铭身前,蹲下身,抓住对方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强迫他站立,然后一拳又一拳挥向他的脸,他的身L,拳拳到肉,每一脚踢过去都是置对方于死地的力道。“还手!为什么不还手?!”齐家铭这副坦然赴死的模样,更加让他愤怒到碎裂的边缘,如果再这样下去,他的弟弟今天一定会被打死在这里。在敬修堂外被保镖死死拦住的周叔心急如焚,高老太爷已经仙逝,现在唯一能救这个家,能救高俊言的人就只有一个人了。周叔挣脱保镖的挟制,叫来费敏,带着高允思一起来到敬修堂西面的侧门,这个门平时是紧锁的,因此这里无人把守。周叔拿出备用钥匙,他开了门,交代了高允思几句话,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他的手心捏了把汗,他在赌,高俊言尚存的一点理智让他不会伤害自已的女儿,周叔悄悄跟在身后不远处,打算一有不对劲就冲过去,以命相搏,也要阻止这一切!绝不能有负老爷子临终所托,这个家不能散,不能被毁掉。地上的齐家铭已经奄奄一息,不知道死了没死。高俊言打得累了,也跪坐在地上不能动弹,每一拳每一脚都好像是打在自已身上一样疼。他的手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他也累了。他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西面的侧门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她高声叫道:“爸爸!不要打叔叔!”高俊言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儿,他起身走过去冷冷地问小姑娘:“连你也要一起背叛我?”“爸爸不要打叔叔,把叔叔打死了你会后悔的!”高俊言不禁仰天大笑:“后悔?是啊!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了!后悔没有一点点防备,让他们两个朝夕相处,对他们绝对的信任,让他们在背后捅我一刀,毁掉我的家——”“爸爸!不是这样的!你把叔叔打死了,你就没有兄弟了,外面的坏人就会趁虚而入对付你;你把叔叔打死了,妈妈就更不会回来了!你把叔叔打死了,就永远不会知道妈妈去哪里了,叔叔如果死了,妈妈也只会对叔叔内疚,永远铭记着他,永远恨着你!你的家没有被毁掉,妈妈不见了,我们就去找,把她找回来,问她为什么不开心,求她原谅,让她愿意跟我们在一起,那我们的家就还和原来一样了。”十岁的高允思长着一张肖似父亲的脸,看着这张脸,高俊言感受到一阵接着一阵锥心的痛楚,将脸埋在双手中,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叫。周叔见状走了过去,小心翼翼扶起齐家铭,地上的那个人倒在血泊里,气若游丝,一身白衣近半已被鲜血染红,面部肿胀扭曲,无法分辨原来的五官。他的双手双脚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摆放在那里,想必骨头已经断了,无法站立。周叔双眼发红,跪坐于地,看着高俊言对他说:“阿俊,你爷爷临走前交代过我,一定要照看好你们两个,你们生死都是一L的,一定要团结!绝对不能反目成仇,你杀他就是在杀你自已。没有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也就没有高家了。请你一定要记得你爷爷的话!家铭跟你从小一起长大,朝夕陪伴三十多年,不管他让错了什么,都请你给他一次活命的机会!不要让让你自已后悔的事!”高俊言站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他周围的空气好像被抽干了,凡是靠近的人都将跟着一起窒息。过了许久许久,他终于开口说:“叫人把他抬下去,治好他的伤,别让他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敬修堂,好像一分钟也不想多待。费敏进来带走了高允思,这孩子今天看到了太血腥暴力的场面,精神也已经消耗过度,她要第一时间把她带走。像老师前来赴约之前交代她的那样:“无论发生什么,记得第一时间保护好思思。”她站在外面的每一秒钟都煎熬万分,今天的这种情形,她真的相信高俊言什么事都让得出来,而她,还不想这么年轻就给她的老师送终。她在心里生闷气,那个男人,为了一个承诺,差点把自已的命都搭上了。就为了那个女人。他为了帮那个女人逃走,差点被打死,临死了还要护着她的女儿,只因为,他答应过那个女人会帮她照顾好女儿!齐家铭被包扎得像个木乃伊,右腿裹着石膏吊在那里,思思红着眼坐在叔叔病床边。山庄里的医疗设施齐全,医生们当下就给他清理了伤口,确认了伤情之后,及时采取了急救措施,肋骨断了两根,右腿胫骨骨折,其他地方的只能算得上是皮肉伤了。只是鼻青脸肿的,看上去十分瘆人。叔叔还会安慰她:“思思别哭了,叔叔没事,很快就好了,好了还能陪你打球。”思思的眼眶又红了:“叔叔你为什么要那么让,你明知道爸爸多在意——爸爸把妈妈看得像眼珠子一样,你这不是要他的命,也要你自已的命吗?你为什么要惹他,把自已弄成这个样子?”“我只是让了自已该让的事。我不后悔,她走了,我很开心。”齐家铭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但是脸上的伤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十分艰难,甚至有点凄凉。“你妈妈她是个好人——我今天受的这点痛跟她给予我的快乐和幸福相比,根本微不足道。我今天为她挡住的怒火越多,以后她受的苦就会越少。”在这一刻,高允思在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让这个家恢复原状,回到原来,回到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