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姝瑶唇边勾勒出一抹淡雅的笑意,声音细腻如同春日微风,轻轻吹过,“二婶言重矣,血浓于水,姐妹间何来斤斤计较之说?”言毕,她尤为关切地转向慕清晚,语带柔情地道:“大姐姐的发梢似乎受了点小伤,这眼看着年关将近,可如何是好呢?”此言一出,慕清晚原本涨红的脸庞霎时惨白,心中波澜骤起。确然,年节之际,亲友往来频繁,身为侯门千金的她,势必要陪同母亲款待各方女眷。发丝受损,难以梳理成型,珠翠难附,这不仅是形象受损的小事,更是关乎家族颜面。更何况,她刚获赐婚,即将迈入皇家门槛,那些虎视眈眈者,又怎会放过任何嘲笑她的机会?一念及此,慕清晚的心湖泛起层层慌乱的涟漪。二夫人轻轻拍打着女儿的背脊,以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安慰:“无碍,不过是少许发梢受损,盘发时巧妙遮掩,无人能察。”慕清晚心中的巨石方缓缓落地。未料自作自受,她怒目圆睁,狠狠瞪了慕姝瑶一眼——那依偎车厢,全无大家闺秀应有的端庄模样。最终,她只能将脸埋进二夫人的怀中,呜咽几声,再不敢多言。她怎能坦白,只因一时恶念,企图毁掉慕姝瑶的容颜,结果自作自受?慕清晚的沉默,换来了慕姝瑶浅浅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而先前吓得蜷缩在马车角落的老太太,此时缓过神来,一把搂过慕清晚,眼神不善地瞪向慕姝瑶,冷哼一声:“大姑娘差点遭了火灾,你还有心思嬉笑,真是凉薄!”“祖母责备,姝瑶不敢反驳。”慕姝瑶看似虚弱地按了按额角,声音依旧轻柔,“大姐姐已惊魂未定,我若亦随之紧张,岂非加重其恐惧?”“强词夺理!”赵老太太在口舌之争上彻底败北,被慕姝瑶的话语激得面色铁青。二夫人细长的眉宇间笼上了一层忧虑。那一幕突发太快,她正与婆婆谈论二皇子对女儿的器重,转瞬之间女儿却在车上摔倒,火星四溅。女儿为何好端端摔倒?手中的暖炉如何飞出?火星又如何点燃斗篷?这一切,她并未看得真切。然而,狭小的车厢内,慕姝瑶确实未曾动弹,这一点,她确信无疑。女儿指责慕姝瑶加害于她,显然是在撒谎。二夫人百思不得其解。自月前那场大雪,女儿患了风寒,高热昏迷昼夜,醒后情绪起伏,把自己锁在房中一日,再见时仿佛换了个人。从前,女儿心性高傲,哪会将慕姝瑶放在眼中?而今,却屡屡无故针对,实属反常。直至回到定远侯府门前,二夫人仍未理清头绪。一踏入府邸,二夫人即令慕清晚、慕姝瑶各自回房休憩,亲送陈老太太至荣庆堂后,随即匆匆前往女儿所居的锦绣阁。“如儿,今日之事,究竟为何?”锦绣阁内,慕清晚已换下湿衣,坐于妆台前任侍女轻拭发丝。“说吧,你与二妹间,到底有何纠葛?”二夫人面容凝重,逼近女儿,目光锐利如刃。而慕清晚,只是紧抿双唇,沉默以对。二夫人轻轻挥袖,屋内侍奉的丫鬟们便鱼贯而出,只留下她与对座的慕清晚,眼神凌厉,字句如锋:“自入宫门,你举止异常,竟在二皇子面前显露那等忸怩作态,我平日里对你的教诲,竟是如此?马车之中,你一口咬定二丫头加害于你,此刻只有你我母女二人,你且细细道来,她究竟如何使你受害?”慕清晚眼睑低垂,避开了母亲审视的目光,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我,我确是嫉妒二妹。”“嫉妒?”二夫人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可思议,“你何以嫉妒她?同为侯府千金,自幼至今,哪一处你不胜过她?你有父母兄长宠爱备至,她又何曾拥有?你的才名在京中传颂,提及你,无人不赞。而她,只落得一身病弱之名。再看今日,你得赐婚二皇子,未来皇妃、王妃之尊唾手可得。她即便也为郡王妃,可谁人不知翊郡王早已形同废人?你究竟在嫉妒她什么?”二夫人一一列举,心中恨不得能窥视女儿心中的真实想法。慕姝瑶除了定远侯嫡女的身份,还有什么足以让人嫉妒?忽地,二夫人眸光一闪,“你给我老实交代,马车上的摔倒,可是你刻意为之?”慕清晚轻轻点了点头,细微几不可察。“那手炉的炭火四溅,亦是你自己所为?”冬日的手炉内置炭火,外设保险以防烫伤,非人为松动,炭火岂会轻易飞出?面对二夫人的追问,慕清晚选择了沉默,而这沉默,即是默认。“你是不是傻!”二夫人一指重地点在她的额间,喉间的话语却梗咽未出。纵然你心生嫉妒,欲加之罪,也该做得天衣无缝才是!在自家马车内哭诉二妹之害,又有何用?别说那是虚构,即便真有其事,外人可曾目睹?到头来,害人不成反害己,若非这些日子慕清晚一直伴于左右,二夫人都怀疑此女是否被人调包。这般愚蠢,实难想象出自自己膝下。“你对二丫头的私人情感,我管不着,但在明面上,你绝不可与她发生冲突!”二夫人神色肃穆,话语间透着不容置疑,“春暖花开之日便是你大婚之时,嫁入皇家,万众瞩目,二皇子乃陛下亲子,由太后亲自抚养长大,其皇妃若有一丝差池,皇家虽不会悔婚,但要让一位皇妃无声无息消失在大婚前夕,易如反掌!”“娘,不会有事的!”二夫人叹息道:“别当我是在吓唬你。寻常人家尚且不愿接纳名声有瑕的女子入门,更何况是皇家?如儿,我虽不解你因何嫉妒她,但你姐妹二人的未来已清晰可见,她不配你嫉妒,更不值你以自身名誉为代价去栽赃陷害。”慕清晚面如白纸,唇齿紧咬,痛苦难掩。“娘,我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