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时候,随着呯地一声重响,挂锁突然掉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柔柔弱弱的女人,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此刻高举着把斧头,怒吼道:我看谁敢动我女儿!一众人被破坏了兴致,骂骂咧咧地走了。闻讯赶回来的男人一把夺过妻子手里的斧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我让你多管闲事!我让你坏我的好事!妈的,臭婊子,要不是你这几年弄得跟黄脸婆一样,我早拖你去抵债了!少女挣扎着爬起身,看到地上有根尖锐地木刺,再一看已经被打得快不成人形的母亲,血液顿时往头顶涌去。她一把抄起木条,猛冲过去,毫不迟疑地高高举起,狠狠戳下——噗呲!木刺破开皮肉,鲜血溅了出来,男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可这阵剧痛,非但没有使得他清醒,反而激发了他的兽性。男人直接拽住少女的头发,大步往外走去。老子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当老子是吃素的!居然敢跟我动手……姜荣生!你放开她,她是你女儿啊,她是你亲生女儿……滚开!毫无预兆地,女人身体后仰,就这么从阳台上翻落了下去。咚!斑驳的水泥地面,很快晕染开一大滩鲜红。妈——!少女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扑过去,捞起衣裙下摆,试图去堵住女人后脑勺的伤口。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那血水就跟河水一样,一直在哗啦啦地流淌着,仿佛无穷无尽。妈……呜呜……妈……终于,血不再流了,和她怀里的人一起。凝固,变冷。她再也没有妈妈了。叩叩。姜律师,外面有人找您。她猛然回过神,像快要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地喘息。抓起旁边的水杯,灌下口冷水,勉强平静地说道:请他去会客室稍坐。可对方……让他去等一下!见她态度强硬,门口的人只得道:好的。姜海吟连抽了好几张面纸,擦去额头的冷汗,又拿出化妆包,快速补了个妆。盯着镜子里通红的双眼,她甩了甩头,合上粉饼盒。没想到,那个人居然在房间里,悄悄安放过一台DV。想想也合理,这样做能反相压制,免得那帮人睡完她之后不认账。不愧是曾经发达过的人,只可惜后来脑子全用在了如何走捷径上,害得他们家破人亡。视频被剪辑过,一段是她险些受辱的过程。虽然没有得逞,但整段画面上,她的脸被照得清清楚楚,完全能看得出,是自己的少女时期。一旦公开,必定引起轩然大波。即使她是受害者,但网络效应就是这样。往后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更别提继续做律师这行。生活和事业,算是全毁了。而另一段视频,则是她手持木条,狠狠地插进姜荣生的肩膀。画面上的她,表情狰狞又凶狠。在不知道前因的情况下,看上去跟心狠手辣的罪犯,几乎没什么区别。铁证如山,完全能构成故意伤害罪。姜海吟冷笑一声,关掉视频,拔下U盘。难怪那么镇定,原来是留着后手,居然威胁她,想反过来让她主动去找途径,帮忙撤案、销案。生她养她,可惜,终究是不够了解她。只要能送他进去,鱼死网破又怎样。何况第二段视频,其实能作为她的辅证,证明当年妈妈的坠楼,并不是个意外,而是对方受到刺激之后的暴力行为。想到这里,姜海吟快速收拾好东西,准备给这把火添些柴,再亲自跑一趟警局。她推开门,风风火火地往外冲,经过助理桌子旁时,屈指叩了叩桌面:不好意思,麻烦跟我那位来访者说一声,我有急事需要出去一趟,如果他等不及,可以留下号码,回头我会打给他的。助理的目光不由地移到她身后方向,下意识开口道:可姜律……行了,记得帮我再三打个招呼,道声歉,拜托。高跟鞋敲击着地面,纤细的身影转眼消失在了拐角处。陈先生……助理站起身,一脸尴尬地看着对方。男人微微一笑:不要紧。半路上,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姜女士是吗,麻烦您来警局一趟,有些事……需要确认一下。好,我五分钟之后就到。姜海吟走进大厅,一眼就看见姜荣生,对方正坐在长凳上,耷拉着脸,一副可怜巴巴的老实样,身边只陪着一名工作人员。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有些激动地说道:无论按哪一条规定,他都应该被羁押拘留!怎么能——这位女士,请先冷静。工作人员站起身,拦住她欲推搡的手,您的父亲,或许真的有很多过错,但……并不构成犯罪。什么意思意思是,经过调查,您所说的那起案子,并不存在,或者,因为立案条件不足,已经被撤销了。姜海吟呆住: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她立刻从包里拿出执照,果断道:我要申请调查档案记录。无论电脑存档,还是纸质登记,全都翻了一遍。除了寥寥几笔的出警记录,什么也没有。你看,这里写得很清楚,家庭纠纷,户主妻子意外身亡。不是意外。当年调查的工作人员明明拍了现场照片,开了档案,说是有些疑点,只等着疑似逃跑的犯罪嫌疑人落网后,再详细讯问调查。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像被人用橡皮擦擦过一样,毫无痕迹!姜海吟多想冲着工作人员吼出这些话,但她心里清楚,和眼前这些人无关。他们只是在秉公执法,就事论事。对了,你不是说有其他证据吗可以提交核实,如果确切属实,符合刑侦调查条件,我们这边会重新安排,启动案件的。工作人员尽职地提醒道。她捏住口袋里的U盘,下意识看向长凳那边。中年人弓着背,埋着头,依旧是那副卑谦的样子,可仔细看,会发现对方的嘴角,在微微上翘。锋利的金属边缘划破掌心,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抱歉,这……只是个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