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位满了,车里,也没有伞。她皱起眉,眼神疑惑:那不是更应该发消息给我,让我送小臻过去么。……邹律师的大脑飞快运转,搜寻着那些相似情节里,遇到这种对话时,该如何应答。可翻来翻去,他发觉大部分人只要这样站在门口,就能获得另一半的心软和怜惜,根本不需要,也不可能进行到辩论环节。幸好,涌上喉咙的痒意,打破了这份沉默。咳咳……没好透的病情,再淋上这场春雨,纵使天气不算冷,也是雪上加了霜。男人偏头咳得剧烈,一张脸苍白如纸,泛着不太正常的嫣红。咳嗽完,再看过来时,黑漆漆的黑珠子仿佛也泡在水里过,湿漉漉的。姜海吟心里咯噔了下,本能地后退了两步,眼底滑过一丝慌乱。这一乱,倒是把刚才的话题给带过去了。她垂下眼,抿了抿唇,道:你等一下。说完,转身往房间里走去。邹言站在原地,漠然地目光不自觉落在那条防盗链上。他知道,自己只需要稍微用力就能轻松挣断。垂在身侧的手,蜷起又松开。终于,脚步声回来了。他的后背,已经浮起了一层薄汗。努力让眼中的神色变得柔和些,邹言充满期待地望着出现在拐角的身影,却看到对方一手拎着书包,一手牵着他的儿子。两人快步来到他面前后,女人蹲下身,柔声叮嘱道:在学校里要多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不要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看书。我的电话记住了对吗如果有人欺负你,立刻让老师给我打电话,不要有任何犹豫。吃完零食要记得刷牙哦,那里面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或者在幼儿园有听别的小朋友提起过,你也想尝尝的,下次见面时告诉我,我再给你买……她说一句,小脑袋就点一下。这副乖得不行的样子,落在邹言眼中,逐渐凝聚成薄冰。最后,女人在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亲了两下。狭长的眸子猛然眯起,紧握地五指发出咯嘣一声轻响。这包有点重,你帮他拎……姜海吟一抬头,触及那双阴鸷的眼,本能地挡在儿子面前,满脸警惕,你想干什么!男人一怔,鸦黑的睫毛抖了抖,有些慌张地垂落下去。我没想做什么,只是想问你,能不能让我进去,换身衣服……我这边没有你的衣服。那,借一下吹风机……这天没那么冷,你要是真觉得不舒服,可以立刻马上开车回去!一口气说完,姜海吟的胸口不断起伏。喘息间,她又看到了对方充满迷茫的眼神。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仿佛她说这些话,做这些事,是多么的十恶不赦。一股怒意夹杂着怨气涌上心头。但终究不想在孩子面前多说什么,她大步走进旁边的卫生间,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刚刚洗干净的毛巾,连着书包一起,用力塞到对方手上。好了,现在可以走了吧另外,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决定能有所改变,我们可以就小臻的抚养问题,再重新谈一谈,你的时间很宝贵……我也是。她强忍着,尽量以平淡冷静的口吻说完,打开保险链让邹林臻出去,挥手道了拜拜后,又重新扣好。房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一只手突然撑住门板。姜海吟,我现在就想跟你谈谈。关于小臻的不,是关于我们……那就没什么好谈的。她飞快地打断,同时指向后方墙角,厉声提醒道,这里监控完善,你最好不要乱来!望着对方如临大敌的表情,邹言只觉得眼中有点刺痛,挡门的手不由地松了下,那股子力道立刻顶了过来——咚!房门重重地合上了。他静静地站了会儿,拎起沉甸甸的小书包,往电梯方向走去。小林臻默默跟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沉寂着一起下了楼。前台正趴在柜台后面继续打瞌睡,听到叮地一声,下意识投去一瞥。谁知道,却是她以为正在干柴烈火中的男人。比起来的时候,此刻的他似乎更加狼狈了。一股说不上来的颓然,紧紧环绕着周身。再仔细一看,后面还跟了个小的。莫非……前台的脑子里,再度上演起了一部伦理大戏。父子俩没管别人的眼神,一前一后走出酒店大堂。邹林臻吃力地撑开妈妈临走前递来的伞,刚要交到身边人手上,一抬眼,高大的背影已经与雨幕相融。他只得将大伞扛到自个儿肩头,吭哧吭哧地紧追其后。坐进车里后,小男孩第一眼就看见了正安安静静躺在伞盒里的折叠雨伞。他抿了抿小嘴巴,没吭声,只连抽了好几张面纸,开始擦拭小书包外面的水渍,并仔细检查有没有弄湿里面的东西。确定完好无损后,才松了口气,两条小腿不自觉地晃荡起来。后视镜里,出现了一道漠然的视线。望着自家儿子的坐没坐相和那副忙碌的样子,邹言冷淡道:你下半年就要上小学了,虽然她是你的母亲,也不应该总那样黏着。哦,知道了,爸爸。……他一脚油门,汽车冲破了雨帘。邹林臻早就习惯了,他抱紧怀里的小书包,依旧坐得稳稳当当。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紧方向盘,邹言似不经意地问道:昨晚,你们在一起做了什么每次提到这个,小男孩就会变得非常话多。他侃侃而谈道:妈妈接到我之后,先是抱了我,问我冷不冷,她身上香香的,我告诉她,一点也不冷,她却还是表现得很心疼。然后我们去陈姐姐家吃晚饭,妈妈给我剥了香蕉,帮我把烤羊排切成小块,还给我擦嘴巴,说我吃得像只小花猫……叭叭!刺耳的喇叭声传来,邹林臻转头看了下后方,提醒道:爸爸,绿灯了,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