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外,朝廷中军的阵列中。总兵左玄眯着眼睛,表情冷峻。他亲眼见到,后撤的吴平南已经被追兵撵上,其率领的残部骑兵,阵型也已经被冲得散乱不堪。他那六千骑,与敌军激战了大半个时辰后,此刻只剩下四千余人了。身左侧,偏将看到这个局势,便轻声询问道:“总兵大人,吴将军所部已被敌军拖住,恐无法撤至此地了。”左玄不急不缓道:“传我将令。中军阵中,左翼两卫骑兵,右翼两卫骑兵,共四千骑,分别从两侧绕过吴平南与敌军骑兵的交战处,赶至峡谷道外侧,尽量接应一线天内的我部将士。切记,骑兵赶至峡谷道,万不可贸然进入,只在外围策应。我观敌方守军,还未使出全力。”“得令!”“传令神机营与一千天监司的道士,出中军,全力增援吴将军残部。”左玄淡定地看着战场:“如若,我军两翼四千骑兵齐出时,敌军骑兵撤退,那大军便一举压上,全部打入峡谷道;如若,敌军骑兵不退,依旧拖延我方行军速度,那我便吃掉它。”三军统帅一职,对指挥能力的要求自然很高,但同样对性格也有着很高的要求。临阵时,主帅是否足够沉稳,头脑是否足够清晰,一打起来会不会上头……这都是影响胜败的关键。恰巧,左玄便是一位性格沉稳内敛的统帅。他虽然年轻,却有一种临危不乱的大将之风。此刻,已是亥时过半,大战已经进行了两个半时辰,但他依旧没有任何急躁的情绪。砀山战场,目前被分为两大块。第一处,是草原的中央位置,目前由吴平南统领的残部骑兵,正在与二愣,张贵等人激战。他们所处的位置,远离峡谷道,也远离朝廷的中军阵列。第二处,便是峡谷道内,此刻清凉府埋伏在峭壁两侧的伏兵,正向下方投放巨石、金汁、燃火之物。而那里被困了足足有一万步兵,四千骑兵,这几乎是前军的三分之二主力军。但在这样的形式下,左玄却没有全军支援的意思,而是只派出了四千骑,从两侧绕过骑兵的交战区域,在外侧接应友军。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很简单,因为到目前为止,左玄依旧没有探出峡谷道的虚实。他不清楚峭壁两侧伏兵的极限在哪里,究竟还有多少神通者,拥有多少防守辎重。如果大部队贸然进入峡谷道,那守方凭借地利,凭借丰沛的防守辎重,等于是处于关门打狗的位置,很容易就能切割战场,将已方士气打崩。如若全军溃散,那想要再集结起来,就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了。而左玄最缺的就是时间。他不敢冒险,因为景帝命他必须在六个时辰内攻入公主墓,夺回人皇印,不然等任也功成,那一切都是无用功了。所以,他一开始的战略思路就是打消耗,用先头部队去探一探守军虚实。只要稳扎稳打,五万大军不出现溃散等情况,那自己就还能牢牢地掌握战争进程,优势在握。这也是为什么在开战前,左玄就曾下过断言,此役,考验的是对方指挥官的排兵布阵能力,而考验自己的则是临阵反应。“咚咚咚……!”中军响起沉闷的鼓令之声,两翼四千骑冲出阵列,直奔战场。……峡谷道上方,喊杀声震天。埋伏在峭壁两侧的清凉府五千伏兵,将手中的防守器械发挥到了极致,近乎于屠杀一般的在向一线天内肆意倾泻。下方山谷,惨嚎声连成了一片,一万步兵,四千骑兵死伤惨重,全部一窝蜂地冲向来时路,想要从入口处逃出生天。但此时,拥有神异的守岁人还未参战,他们想等待对方的援兵入场,再一举歼灭。峭壁上,李彦看着朝廷大军的方向,双耳抖动,见一片漆黑间,有一群战马正在冲击而来:“他们的增援来了。”“不要急,再等等。”杨南摆手:“还不知,他们是否会冲入峡谷道。”“我踏马等得花儿都谢了。”刘纪善站在一旁,看着骑兵交战处,早已杀得人仰马翻,不由得感叹道:“二愣兄弟太猛了,书本中的猛将也不过如此啊,看得我是热血沸腾!”“那你去支援他一下。”唐风回。刘纪善一听这话,挑眉正色道:“我有军令在身,怎可擅离职守?!”“FW!”唐风话语简洁地评价道。杨南表情很沉默,他的那颗心一直在提着。这手里能用的人太少了,能打的牌也太少了,此刻指挥,就如在钢丝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草原上。敌我双方的骑兵还在厮杀,兵对兵,将对将。“刷!”名刀邀月闪烁着华光,直奔吴平南的脖颈。“当啷!”一声脆响,两道人影各自从战马上弹飞,相距大概二十步远,各自落地。二愣持刀,双眼眯着看向吴平南:“你这统帅万军的将领,也不过如此啊。”不远处,吴平南竖立长枪,直接摘掉头盔,面露厉色:“既然你非追过来寻死,那本将军便成全你!”“轰!”头盔落地,一道金光自吴平南身躯内炸开,化出三道金色光圈,护住了自己的躯体。他是大乾王朝学院,培养出来的将领,乃一阶武夫,成名神异便是这三道护身金环。自古能统领万军的将军,大多都不是无能庸碌之辈,更何况,吴平南是南疆守将,久经沙场,自然也有一些胆色与手段。三道金光环绕着身躯,吴平南持枪大吼道:“小小侍卫,也敢如此猖狂!”“嗖!”一点寒芒显,枪出如龙。二愣站在原地,表情淡然,轻声呼喊:“张伯,陶伯,林伯,替我掠阵。”“杀了他!”“噗噗噗!”张贵骑着战马一闪而过,将数名准备偷袭二愣的骑兵砍翻在地,并挑着一人的尸体高举,狂奔着大吼道:“朝廷之兵,你们可能看见他的五脏六腑嘛?!”鲜血、肠肚从尸体的腹部中流下,落到地上,也落到了张贵的身躯之上。这场面血腥且残忍,但却让周遭的朝廷骑兵胆寒。他们感觉这白发老将就是个疯子,骁勇异常的疯子。“噗!”那老将陶文渊也手持长枪,动作飘逸灵动,连续杀翻数十骑。不远处的空地上,吴平南的长枪直奔二愣的脖颈喉结处。如若是普通兵丁,此刻被这万军之将的气机锁定,那便是连闪躲的动作都做不出的。“刷!”二愣身如鬼魅,背身躲枪,一刀划出。“叮!”刀锋迅速掠过,却不料到那吴平南身躯外的一道金环,竟斜着冲起,如金刚一般挡住了名刀邀月。二人错身而过,吴平南一枪刺空,而二愣也是闪躲后立于原地。他看着吴平南身躯外的三道金环,双眼中闪过惊讶之色。“哈哈!”“我这三道护体金环,是受书院三阶武夫前辈点拨过的。老子即便从数万大军中冲过,刀枪也休想伤我分毫。”吴平南挑眉看着二愣:“你的刀……太软了。”“嘭!”他一边说话,一边突然暴起身躯前压。但这一次,吴平南却没有只从一点突刺,因为他发现二愣的身法太过鬼魅,自己的双眼甚至都捕捉不到。若想战胜他,必须要令其无处遁藏。“呜呜呜……!”他迈步压上,双臂抖着绵密的枪花,身躯外竟是枪影,就如百名兵丁一同向前突刺,气势惊人。“噗!”二愣脚踩鬼魅步伐,竟在绵密的枪花中抽身,成功躲避。“当啷!”同时,他也一刀抹向了吴平南的脖颈,但依旧被吴平南身上的那道金环抵挡。两者一触即逝,泛起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你不是要战我嘛,为何一直闪躲?吓破胆了嘛?!”吴平南一边喊话提升自己的气势,一边继续持枪进攻。“铛铛铛……!”在极短的时间内,二人已交手数十回合。吴平南将长枪抖到了极致,却依旧奈何不了二愣鬼魅的身法。同样,二愣连续出刀十几次,只攻击吴平南脖颈处一点,但依旧没能破掉他的护体金环。二人再次交错而过,二愣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自他刀法略有小成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拳怕少壮,年纪比二愣大许多的吴平南,此刻也已气喘吁吁,出枪时也没有之前那般凌厉。月色下,两人都寸步不让,身上的杀气也未减弱。这个时候,谁先心生怯意,谁就要先死。“我必杀你!”吴平南大吼一声,再次持枪上前。刀影与枪芒混在一块,俩人走走停停,左突右撞,又连续交手数十回合。“铛,铛铛!”二愣从吴平南身体左侧划过,这一次,在极端的时间内连出三刀,全部砍在对方的脖颈处。吴平南转身就是一个回马枪,枪芒炙亮。“铛!”二愣飞掠间,回头再次用刀尖点了一下吴平南的脖颈处。“刷!”护体金环非常灵动地荡起。“当啷!”刀锋与其相撞,发出脆响之声。二人身法极快,此刻耳中尽是呼啸而过的冷风……“咔嚓!”就在刀尖点破的那一瞬间,二愣突然捕捉到了一丝崩裂之声,很微弱,一闪而逝。突兀间,吴平南的身体也是一僵,但还是刺出了那杆回马枪。“你死了。”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耳中炸响,吴平南想也没想,直接抽身后退,同时丹田运转气息,直冲脖颈处。“噗!”枪先至,枪芒激荡,二愣肩膀处炸开一道血雾。“敌军之将,给我跪向清凉府!!!”二愣怒吼一声,双臂出刀。先前那数十刀只砍一点,尽是铺垫,而这一刀才是破甲的雷霆。“嘭,咔嚓!”金环顷刻间崩碎。“噗!”刀过,吴平南脖颈荡起一条血雾,整个人站在血流成河的疆场,如雕塑一般。他双瞳凸起,身体开始摇晃,丹田气息顺着脖颈伤口倾泻,三道护体金环瞬间暗淡。“嗖!”二愣肩膀染血,从吴平南身体四周掠过,并频繁闪烁身影。“噗噗噗噗……!”刀芒如暴雨一般,笼罩着吴平南的身躯。“咔!”转瞬间,二愣回到原位,收刀,驻足。“噗噗噗……!”无数条血线自吴平南身上的甲胄,皮肤中浮现,各自喷出鲜血,各自炫彩。“咕咚!”他双目失去神采,双腿跪地。“咕咚,咕咚……!”跪地的那一瞬间,惯力使然,吴平南上半身化作无数尸体碎块,全部拍在了地上,肆意铺开。人立时,便已被百刀分尸,下半身跪地的方向正是清凉府。“咔嚓!”旁边,老将林子辅骑着高头大马冲过,一刀便砍了吴平南的将旗。“三十万青甲能战,四千赴死骑兵依旧能战!”他大喊着冲过战场,敌军见将旗倾倒,见将军被杀,全部不受控制地溃散。……十点,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