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瞪大双眼:“多……多少?”导购又当着我们的面重复了一下价格,末了还不忘递给姑父一个嫌弃的眼神。我想着囡囡的病况,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九千八的公主床,现在对我们而言确实是奢侈了。但,以后不会。我宽慰姑父:“囡囡现在还小,不急。”姑父虽然没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情绪有些失落。我忙转移话题:“旁边的小童四件套不错,先买那个吧。”结账后,姑父像是拎着个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边走边念叨:“先用盐水泡……再……再手洗一遍……”关于囡囡的一切,他总是事无巨细。我无奈摇头:“不急,医院还没排上号。”“那就先洗好……然后……”声音戛然而止,姑父猛然驻足,冷着一张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我被他突然而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时,笑容僵在了嘴角。不远处,穿着貂皮套装的沈华兰正对着导购吆五喝六,头昂得跟战斗鸡一样,嘴里念念有词:“大家快来评评理啊,九八万的悬浮舒腰凝胶深睡床垫,睡完了腰疼,这不是虚假广告这是什么啊?”姑父凝视着沈华兰,冷冷道:“小人。”“算了,”我拉住姑父,说,“我们先走吧。”姑父挣脱我,直勾勾地看着沈华兰,拳头越握越紧:“小人!”这一次,他抬高了音调,也引起了沈华兰的注意。“絮絮,”沈华兰脸上一愣,视线在姑父身上逗留片刻,问,“你们这是……”她的视线停在姑父手中的小童四件套上。沈华兰只是所以地瞥一眼,但姑父已经抱紧四件套,进入了警戒模式。我心下一惊,上前两步将姑父挡在身后,说,“陪姑父给孩子买些日常用品。”沈华兰看看姑父,又看看身后的婴童用品,恍然大悟道:“两年多没见,恭喜啊。”她话音未落,姑父忽然从我身后窜了上来,怒吼道:“滚!虚……虚伪!”沈华兰被吓了一跳,一个踉跄后退两步,整个人突然失去平衡,好在保姆阿姨眼疾手快,灵活地扶住了她。沈华兰惊魂未定,茫然又惊恐地看了姑父一眼,又看向我,用着委屈的语调说,“絮絮,我,我说什么了我?”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姑父一把捞住我,结结巴巴道:“走,远离……远离小人!”身后,是一脸惊惧的沈华兰以及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声。上电梯后,姑父闷不作声地低垂着头靠在角落,整个人像是被雨打的芭蕉,病恹恹的。我看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喉咙像是堵了团棉花,难过道:“姑父,对不起。”姑父倔强地抬起头,视线相撞,我才发现他的眼圈竟红了:“又不是……你的错,该道歉的是他们,是……是陆家!”“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个事的吗?”我安慰他,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说,“再说了,还有两个月合作就结束了,以后少打交道就是。”“真的?”姑父迟疑地看了我一眼,说,“合作结束……就……不……不打交道。”我宽慰他:“好,都听你的。”“四件套才五百,但……”姑父咬紧牙关,“她一个床垫……”看着姑父再次攥紧的拳头,我柔声道:“此一时彼一时,她现在是周夫人了,生活品质自然是不一样的。”“呵呵,落魄时使唤你……见钱眼开的……东西!”心口像是突然被针扎了一下,虽不疼,但到底还是让我想起了一丝不快的记忆。哦,我把沈华兰当婆婆供着时,陆家还没有完全接纳她。毕竟那时候,在陆家人眼中,她也不过是个借子上位、凭借着几分姿色魅惑了陆家大公子的捞女,一直被陆家人诟病是心怀不轨,没几个人正眼看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