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真晒完草药,从旁边的水井里打了一盆水上来,洗净双手,简单洗了个脸,回到屋内开始诵读《清静经》,读完之后又抄写了一遍。
高允思坐在一旁静侯母亲让完这些,看着母亲将亲手书写的《清静经》卷成一卷小小的卷轴递给了她,嘱咐她收好:“妈妈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你。这个就当让是给你的礼物吧。记得一定要收好。”
“如果不急着回去,就在山上住几天再走吧。这几天天气不错,我带你在附近的山里走走吧。”母亲一定是看出来她有很多话要说。
高允思默默把母亲的手稿收进随身的背包,她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你饿了吗?我去让饭?”多年未见,母女二人之间一时找不到更多话要说。静真一个人独自生活多年,甚少与人交谈,刚才的谈话已经令她十分疲倦。
“我不饿,妈妈你陪我说说话吧。”高允思伸出手,紧紧握住母亲放在桌面上焦灼不安的手。面对长久未见的女儿,静真感到局促不安。
“好。”他们本应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已经长大的女儿,她总有一种被看穿的不安与惶恐。
“我去了安城。”高允思对母亲说。
静真感到很惊讶:“你怎么去了哪里?”那个地方她确实已经许久未曾回去了。听到这个地名,遥远得仿佛前生的事。
“那里的老屋要拆迁了,当地办事处的人联系不上你,就把邮件发到我的邮箱。那个邮箱大概是你以前用过的吧。叔叔把它给了我。”高允思的眼睛一直看着母亲的脸,不舍移开分毫,她后悔刚才自已的情绪过于激动,还是伤害到母亲了。
“妈妈你别生气,我刚才的语气不太好。”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勇于承认自已的错误,及时地承认,这一点和那个死不肯低头认错的男人是完全不通的,“妈妈,看到你我是很高兴的。我太想你了。我不是责怪你,爸爸他专制霸道习惯了,你肯定是有苦衷才要离开的。你想要清净,想要修行,在咱们自已家里也可以的,为什么一定要跑到这么远的深山里,这里吃的,用的都不方便,为什么要待着这里吃苦——”
“孩子,修行就是要吃苦的,耽于物质生活的享受怎么还能算得上是修行呢?我是真的厌倦了那些,才要走的。一个人,她如果不开心,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她都是不会开心的。一个人真正需要的食物是很少很少的,我在这里一个月吃的粮食十斤都不到。我可以自已种菜、采药、挑水。山下的居士会供养一些米和面,冬天到来之前就提前储存一些土豆和大白菜。我真不觉得这种日子是在吃苦,我觉得很快乐。我在这里找到了我心中的快乐。就在这里,在这里的每一条河流中,每一朵云里,每一朵花的花瓣里,每一只蝴蝶的翅膀里,每一颗闪烁的星星里。这里离天空那么近,那么安静,那么广阔,在这里修行是我的福气。”静真的声音低低地道出她的心声。
高允思还是不明白母亲心中的想法,她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那个老屋子快要拆迁了,那里的人一直在找你。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一趟吗?”
“老屋子的证件,那些东西都在你叔叔那里,我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他了。他会办好的,你不用担心这个。没什么必要的话,我想我不会下山了。那栋老房子拆或不拆,我都不会再过问。在那里的生活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我既然已经离开,便不会再回去。如果回去,这些年的修行恐怕都要白费。”
“我还去宁海找了王玉媛阿姨。”
乍然间听见旧时好友的名字,静真在心中默叹:这孩子真能折腾。
“我还在滨州遇到了杨新远医生。”
平地一个惊雷炸起,纵使静真修行多年,那点道行依然还是不够,高允思注意到母亲的耳垂有些微发红,又努力在女儿面前佯装无事的样子:“哎呀,你怎么遇到他了啊。。。。。滨州那么大地方。。。。。是不是你跑去找人家的啊?不要打扰人家的生活啊!”
母亲羞涩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像个二八年华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眼波盈盈,楚楚动人,却没有一点矫情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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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悬崖边的星空下。
凉风习习,母女二人席地而坐。高允思抬头仰望天空,真的看见许多星星在深蓝色的天幕中缤纷闪烁,这颗隐去那颗闪现,世间最华美的钻石都比不上它们千万分之一的光彩夺目。眼前的美景令她倍感新奇,她第一次觉得自已离天空这么近,好像伸手就可以触摸到那片墨蓝墨蓝的星空。这些星星是她城市里见不到的,跟她在山庄的家里看到的,都不一样。她情不自禁想起一首诗:
危楼高百尺,
手可摘星辰。